联合资信金融评级一部技术总监刘睿

       本文为联合资信金融评级一部技术总监刘睿女士于2025年3月21日在联合资信2025年中国债市信用风险展望论坛发表的主题演讲，以下内容均已由发言人本人确认。
       各位来宾，下午好，很荣幸参与这次论坛，与大家分享中小商业银行信用风险展望与破局中的发展机遇。
       本次演讲主题将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展开，分别是：
       （一）商业银行运行概况
       （二）中小商业银行信用风险表现
       （三）中小商业银行信用风险展望及发展机遇
       首先，我们来看下商业银行面临的外部环境。
       其一，经济规模扩大与结构性调整
       2024年，中国经济规模稳步扩大，整体运行稳中有进，但于此同时中国经济仍处于新旧动能转型调整期。在此，中小微企业受自身经营韧性较差及外部环境等因素的制约，其恢复速度慢于大型企业，且中小微企业因所在地域以及自身所处产业的差异，在经营恢复速度及质量方面差异较为明显。
       其二，房地产市场政策的持续影响
       2024年，国家继续出台多项调整优化房地产业相关政策，据监测，2024年全国各地出台房地产调控政策超760次，其中宽松性政策占绝大多数，包括取消或松绑限制性政策，降低购房成本，供需两端发力等。从数据来看，2024年四季度末，人民币房地产开发贷款余额13.56万亿元，同比增长3.2%，增速比上年末高1.7个百分点；个人住房贷款余额37.68万亿元，同比下降1.3%，增速比上年末高0.3个百分点。总体看，2024年房地产市场在强力政策支持下，市场出现止跌回升，但仍处于深度调整阶段，后续仍需关注房地产市场需求修复程度、房企风险化解情况以及房地产优化调整政策对中小商业银行的影响。
       其三，一揽子化债方案的持续推进
       2023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了有效防范化解地方债务风险，制定实施一揽子化债方案，并提出多渠道多手段共同作用，其中包括金融手段。化债措施方面，全国划定了12个高风险重点省份、各省根据所处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制定符合自身的“1+N”化债方案等。商业银行作为重要的金融化债主体，积极稳妥支持地方债务风险化解，其一方面向企业提供必要资金缓解短期流动性压力，另一方面以展期、重组、置换等方式调整地方债务期限结构和资金成本，以时间换空间，推动地方债务结构优化。
       其四，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
       以城、农商行为代表的中小银行普遍面临着公司治理缺陷、业务结构和盈利模式单一，风险管理相对粗放等内部因素，也同时面临着区域发展不平衡以及市场竞争加剧的外部因素。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中小银行改革化险，尤其是对少数高风险中小银行集中的省份，推动中小银行回归本源和主业。
       其中，城商行的整合重组以新设合并或吸收合并为主，如四川、山西、河南、辽宁等地先后启动了区域内城商行整合，在其中风险化解措施略有不同。
       农村中小金融机构是高风险中小银行的主体，也是风险处置的重点。2022年4月，浙江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改制成浙江农商联合银行，成为全国深化农信社改革“第一单”。目前，浙江、山西、辽宁、四川、广西、海南、河南等十余个省份的省级联社改革已获批或落地。此外，在村镇银行方面，机构改革以“村改支”和“村改分”为主要模式，以主发起行增资、引进战略投资者，吸收合并高风险机构以及不良资产处置等方式增加资本实力，优化股权结构，提升经营效率和抗风险能力。
       从转型效果，我们来看两组数据，截至2024年末，我国银行业金融机构法人总数为4295家，较2023年末的4490家减少了195家。在具体的银行分类中，农商行、农信社以及村镇银行的数量下降较快。此外，对比2023年和2024年的金融稳定报告，黄区及红区机构数量明显减少，该部分主要是城商行和农村金融机构，可见中小银行此前暴露的部分存量风险已随改革与处置有所缓解。整体看，在监管“减量提质”的导向下中小商业银行高风险机构数量减少，治理结构优化，风险资产得到有力处置。
       面临以上复杂的外部环境，我们先来看下整体银行业的运行情况。
       2024年以来，得益于宏观政策的持续发力、外部需求的温和回升以及新质生产力的加快发展，商业银行资产规模保持稳定增长，新增贷款主要投向制造业、民营企业、普惠小微企业、乡村振兴以及科技创新等政策支持领域，贷款投放结构趋于优化。截至2024年末，我国商业银行资产总额380.52万亿元，较上年末增长7.2%。从信贷资产质量来看，2024年，我国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有所改善，但各类型商业银行分化仍较为明显，拨备整体保持在充足水平，2024年末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为1.50%；拨备覆盖率为211.19%；盈利方面，受商业银行净息差收窄以及在贷款规模增速放缓的背景下，商业银行净利润下滑，整体盈利水平有所回落。资本充足性方面，商业银行资本保持充足水平，同时在《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实施的背景下，商业银行资本充足水平有所提升。整体看，商业银行业经营稳健，风险总体可控。       

       二、中小商业银行信用风险表现
       下面我们来聚焦看下中小商业银行信用风险表现，首先是资产结构。
       从中小商业银行资产规模来看，2024年，中小商业银行资产规模保持增长，增速有所放缓。2024年，城市商业银行资产增速为9.0%，农村金融机构资产增速为6.0%。其中，城市商业银行资产增速高于行业平均水平，这或与其与地方经济发展联系紧密，相应决策机制快速高效有关，同时其相较于农村金融机构，其业务结构较为多元化且风险控制较为有效，业务增速明显高于农商银行。
       从资产结构来看，2024年，在资本市场利率下行的背景下，中小商业银行积极增加信贷业务投放，信贷资源向制造业、普惠金融、绿色金融等政策鼓励的领域倾斜；同时，中小商业银行适度增加金融市场交易，卖出部分早期配置债券获得投资收益；此外，在化债措施引导下，部分平台公司归还非标债务或将原非标资产转为贷款或债券，致使城商行投资资产占比明显下降，投资资产结构趋于优化。
       从中小商业银行资产质量来看，首先是信贷资产质量，相较于大型商业银行，中小商业银行致力于服务地方经济和中小微企业发展，客户资质有所下沉，其不良贷款率相比国有大行略高。2024年，城商行不良贷款率基本保持稳定，拨备覆盖率有所下降；属地经济发展的脆弱性、客户资质的下沉以及自身风控水平的不足，共同导致农村金融机构信贷资产质量弱于其他类型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相对更高。2024年，中小银行的重组、整合将促使其完善信用风险管理能力，提升抗风险能力；同时在合并整合的过程中，往往伴随着大量的不良资产的处置，有助于压实中小银行信贷资产质量，夯实业务发展基础。2024年，随着省联社改革的不断推进以及风险处置力度的加大，不良贷款率明显下降，拨备水平有所提升。
       此外，中小商业银行在区域和行业部分仍呈现一定分化。从区域情况来看，浙江、上海、江苏和福建等东南沿海区域和北京等经济相对发达省份及地区的中小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普遍保持在良好水平，海南、甘肃、河北以及东北部省份及地区的中小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表现相对较弱，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质量区域分化仍较为明显，但考虑到农村金融机构和省联社改革、以及高风险地区金融机构风险化解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未来，农村商业银行和高风险地区中小银行信贷资产质量或将有所改善。行业方面，关注房地产、批发零售以及制造业的信贷资产质量压力。
       非信贷资产质量方面，农商银行投资偏好较为稳健，投向标准化资产占比较高，投资资产质量基本保持稳定；城商行在监管引导的背景下，投资策略趋于稳健，在化债的背景下，城商行部分前期投放的与政府平台相关的非标资产风险已得到缓释，但部分涉及房地产业及民营企业非信贷资产质量仍有待关注。
       前面我们也提到了外部环境的三大影响要素，在此我们也看下一揽子化债和房地产政策对于中小商业银行的影响。
       首先从化债方面，鉴于农商银行支农支小的市场定位以及各地监管及省联社对辖内农商银行参与政府化债的态度，农商银行参与政府化债程度较弱，对其影响程度亦相对较小；而城市商业银行作为地方政府重要的金融资源之一，2023年下半年以来，城市商业银行参与地方政府化债，凭借城商行自有金融资源调动灵活性强，承担对存量债务进行重组、置换、降息以及对地方弱资质主体债务承接，其资产结构在化债背景下有所调整，一方面是由于在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力度加大的背景下资产配置向信贷资产的倾斜，另一方面反映出化债背景下城商行通过贷款置换债券及非标资产带来的资产腾挪。
       资产质量方面，部分城商行关注类和逾期贷款占比及不良贷款率相对较高，2024年以来，通过债务置换、重组以及提高对城投资产风险容忍度等措施，有助于稳定城商行资产质量，短期内资产质量改善，其中重点省份的不良贷款率下降更快。长期来看，资产质量未来变化趋势或主要取决于地方经济发展情况以及城投主体在平台整合及市场化转型过程中还本付息能力的实际改善情况。
从房地产政策影响方面，从房地产贷款情况来看，受房地产市场低迷及居民消费需求不足等因素的影响，中小商业银行房地产贷款和个人按揭贷款增长比较乏力，中小商业银行普遍表现出个贷增速放缓的现象，随着房地产政策落地，2024年降幅有所收缩。
       此外，受早年房地产行业快速发展影响，中小商业银行为保证一定的信贷投放力度，将信贷资源向房地产业倾斜，导致其房地产贷款亦占有一定比重。2024年以来，监管出台了多项房地产支持政策，并将支持开发贷款、信托贷款等存量融资合理展期政策的适用期限延长至2026年末；2025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指出，持续用力推动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随着相关政策的逐步落实，未来房地产贷款资产质量下行压力或将有所缓解，按揭风险相对可控。
       下面我们来看下中小商业银行的负债结构。
       城商行和农商行在负债结构上呈现一定差异性。其中，城商行市场融入资金占负债总额的比重较高，城商行主动负债力度较大。农商行定期存款和储蓄存款占比更高，负债稳定性更强。
2024年以来，银行存款利率市场化程度进一步提高，计息负债成本进一步降低。此外，由于农商行资金来源相对稳定且客户群体对利率的敏感性较低，其成本率相较于城商行更低。
       从流动性水平来看，城、农商行流动性指标均整体呈上升态势，流动性合理充裕。中小商业银行在回归业务本源的过程中调整业务结构，并提升标准债券占比，优化投资结构，资产负债期限匹配情况得以改善；2024年以来，化债政策的实施对城投资产占比相对较高的城商行影响更大，随着地方政府债务化解的推进，城投资产的展期和重组拉长了资产端久期，且压降高成本中长期存款使得负债端久期缩短，需关注化债背景下城投资产占比较高的城商行资产负债期限错配带来的流动性管理压力。
       然后我们来看下中小商业银行息差水平。
       资产端方面，2024 年以来，市场利率中枢继续下行，2024 年末1 年期和 5 年期以上 LPR 分别为 3.10% 和 3.60%，分别较上年末下降0.35和 0.60个百分点；同时叠加减费让利、取消房贷利率下限等政策影响，中小商业银行贷款利率进一步下降，2024 年，新发放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为 3.28%，同比下降 0.55个百分点，处于历史低位。此外，由于货币市场利率和国债收益率整体下行，同时仍有部分中小银行推进非标转标，同业和投资端的收益率水平相较之前也有所下降。
       负债端方面，央行通过利率自律机制，分别于2024年6月、9月两次引导商业银行下调存款利率上限，涵盖活期、定期、大额存单等多个品种，商业银行存款定价水平有所下行，但由于存款利率下降相对滞后、部分中小银行高息揽储竞争压力仍存、存款结构等原因，整体负债端付息率水平下行幅度有限。
       分机构类型来看，由于农村商业银行贷款客户以中小企业和涉农客户为主，基于风险定价原则其贷款定价相较其他类型银行较高，受政策引导及市场利率下行等因素影响农村商业银行息差水平持续下降，息差优势逐步缩小；城市商业银行由于贷款结构较为集中于基建、制造业等低利率领域，且持续压降非标投资，同时受LPR下调及地方政府化债的影响，贷款收益率持续下降，且重点省份城商行降幅更为显著，而城商行负债端资金成本相对较高，净息差处于较低水平且下降幅度相对明显。
       随着央行结构性工具（如再贷款）定向支持小微、绿色领域、存量房贷利率调整完成，新增贷款利率水平逐步企稳，同时存款定期化的趋势放缓、各项存款成本控制措施效果逐步显现，未来净息差水平收窄幅度或将趋缓。
       下面我们看一下盈利能力方面的表现。
       盈利能力方面，由于息差收窄对利息净收入直接形成拖累，同时理财规模收缩、资本市场波动以及报行合一等因素也对非息收入产生一定影响，此外，部分资产质量表现相对较弱的中小商业银行，信贷资产减值损失规模仍处于较高水平，信用成本仍相对较高，且面临较大的不良贷款核销、处置等压力，对盈利能力形成一定侵蚀。2024年各类型银行净利润下降，其中中小商业银行收益率指标下降更为明显。
       我们知道化债的主要模式包括高息非标转低息债券、贷款展期降低即期付息压力、地方政府专项债注资以及AMC协同处置等方式，对于城商行来说，资产端置换后标准化债券的收益率相较于之前的非标资产明显下降，且相关存量政信类贷款重定价，直接拖累了生息资产收益率，而城商行本身负债成本粘性较高，使得其净利润下降较快。
       下面我们再来看下中小商业银行资本充足水平情况。
       资本方面，近年来，中小商业银行通过增资、发行“二永债” 、地方专项债等进行外源性资本补充，与此同时，2024 年初《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以下简称“资本新规”）实施，投资级公司、中小微企业贷款风险权重下调、抵债资产风险权重下调等，对中小商业银行资本充足水平形成一定正面影响。截至2024年末，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商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分别较年初上升0.35和1.27个百分点至12.97%和13.48%，资本较为充足，具备一定的安全边际。
       分机构类型来看，城商行对公贷款占比高，且较为集中于城投、房地产等领域，在近几年的市场环境下面临的资产质量压力相对较大，拨备消耗资本的速度较快，同时其规模增速相对较高，故其资本充足水平偏低。随着农商行合并重组的推进以及股权结构的优化，加之发行二永债规模上升，整体资本水平保持充足且呈稳步上升趋势，但是头部农商行与中小农商行的资本水平分化显著，对于股东追加投资意愿不足、引进战略投资难，资本状况处于监管红线边缘的中小农商行，其资本补充较为依赖外部专项债支持，短期缓解资本压力但长期可持续性不足。此外，受区域经济环境、资产质量表现以及资本补充渠道等因素影响，中小商业银行资本充足水平呈现一定分化。
       总体看，2024年以来，我国经济运行整体平稳、稳中有进，中小商业银行资产和负债规模均保持增长，信贷资产质量总体保持稳定，风险抵补能力尚可，资本水平有所提升并具有较为充足的安全边际，流动性保持合理充裕，整体保持平稳发展态势。随着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的持续推进，一系列“减量提质”的举措使得中小商业银行抗风险能力和金融服务能力得以提升，资产质量及业务管理基础得以夯实。
       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化解、房地产支持政策的逐步落实等措施有助于稳定中小商业银行的信贷资产质量，但考虑到区域发展不平衡以及经济结构性调整压力，中小商业银行实质信用风险管控压力仍存，且分化趋势或将加大。对于受化债影响较大的城商行，其资产质量未来变化趋势或主要取决于地方经济发展情况以及城投主体在平台整合及市场化转型过程中还本付息能力的实际改善情况；农商行在改革重组的推动下信贷资产质量或将继续优化。
       2024年，中小商业银行仍延续息差收窄趋势，加之非息收入增长乏力以及信用成本上升等因素，中小商业银行盈利水平承压，且明显低于行业平均水平。未来，随着新增贷款利率水平逐步企稳，同时存款定期化的趋势放缓、各项存款成本控制措施效果逐步显现，净息差收窄或有所缓解，但整体中小商业银行营业收入与净利润增长仍面临一定压力。
       2024年，中小商业银行在改革化险过程中股权结构得以优化，国资占比提升，资本稳定性增强，同时通过发行“二永债” 等进行外源性资本补充，整体资本较为充足，具备一定的安全边际界，但净息差收窄以及信用成本上升使得资本内生能力承压，中小商业银行核心资本面临补充压力，同时对于部分中小商业银行外源性资本补充渠道有限，资本充足水平的分化程度可能有所加剧。
在发展机遇方面：
       首先，国家层面推动经济持续稳定向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为中小商业银行发展提供了较好的外部环境，整体看监管政策的积极引导以及差异化监管为中小银行转型提供了较好的发展契机。
       二是五篇大文章战略方向指引，国家层面加强政策引导和配套支撑，五篇大文章相互促进，对于中小商业银行而言，可在普惠金融的推动下通过提供更加多样化和可负担的金融服务，扩大服务的覆盖面和深度，同时有发展潜力的民营小微企业在获得资金支持可进一步反哺中小银行发展。随着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中小商业银行可积极推动数字化转型，通过科技手段提升服务效率和质量，拓展服务渠道和范围，提升风险防控的精准度。
       三是聚焦本地的差异化战略。中小商业银行立足区域经济，服务地方特色产业和中小微企业，深耕细分市场，避免与大型商业银行在同质化业务上竞争；服务地方场景金融，在化债过程中与地方公共服务场景化融合。
       四是国家提出一体推进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处置和转型发展，综合采取补充资本金、兼并重组、市场退出等方式分类化解风险，完善中小金融机构功能定位和治理机制，推动实现差异化、内涵式发展，2025年中小商业银行仍将延续减量提质态势，整体行业抗风险能力有望增强。
       总体看，联合资信认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中小商业银行信用水平将保持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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